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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九章 阳关三迭


    “去人字为令,添两笔为舟,伶月与令舟,看似无关却藕断丝连。倒是巧思。”宗政煦引着我拾阶而上:“只是泛夜中人俱知皇宫之中最受皇上宠爱的乃是繁锦。且若是平白无故多了一名帝姬,总难免惹得有心人探寻。因此便且先委屈月穆,暂在这寒山寺中休养数日。”

    山光悦鸟性,潭影空人心。万籁此俱寂,但余钟磬声。山雾缭绕,气泽氤氲。此等灵山中合该有如此空寂清雅的一座寺院。天下庙宇中,名为“寒山”二字者数不胜数,但恐怕唯有此处这等寥落超尘的意境,方真正称得起“寒山寺”之名讳,担得起这三字。

    只是——

    敛了眉目,我略有担忧:“佛家清净之所,出家人不打诳语。寺中上至住持,下至僧侣,如何一一向其妥帖解释?身在此处……总归心中难安。”

    “寒山寺所在偏僻,却得世世流传之因,还需月穆自行问寻。”说话间停住脚步,宗政煦仰头示意我看前方:“在西荒逗留时日颇久,积攒琐事颇多,煦便先行告退。月穆所忧之事,不妨亲自向住持请教解惑。”

    一路行至寺前,道旁迎客松肃穆,寺中僧人,几名香客,并同住持却意外和善。手捻一串念珠,住持微微倾身,波澜不惊:“令舟帝姬。”

    方因这景致而得的心安瞬时像被冷水打消大半。我望着寺中偶尔来往的几人,抿唇迟疑:“住持……不问令舟究竟是何人?竟敢冒充泛夜皇室帝姬,利用贵寺为转接跳板?”

    “王宫贵胄,平民百姓,俱是芸芸众生。”不疾不徐,珠圆玉润,住持慈眉善目,神色无变。我不甘再问:“住持不疑令舟日后目的为何?欲行何事?”

    “施主面善。”住持转动佛珠,口念佛陀:“相由心生。”

    竟半句反驳之语都说不出,我随着住持向禅房踱步而行,少顷方环视着周遭环境,不由自主的问道:“这寒山寺……未免太清苦了些。较之于忝渠中那座大隆兴寺,甚至有些破损。”

    “大隆兴寺乃是泛夜国寺,自然不同凡响。”住持小心绕过一株嫩芽:“山不在高,有仙则名。水不在深,有龙则灵。寒山寺偏安一隅,甘苦自知,乃大幸之事。”

    住持停于一所独立小院前,柴扉轻阖,幽香微溢。院中一名少女循声起身,几步走近,冲我甜甜一笑。

    “这位是令舟施主,这位是居于我寺中的采悠施主。”住持替我二人介绍过,回身冲我双手合十:“依大鸿胪所言,施主最长便在寒山寺中留宿三日。这三日内,施主有何困惑,有何需要,尽可向采悠施主提及。老衲便在堂前。施主可随意在寒山寺中走动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住持。”福身谢礼,我望着住持踽踽独行远去身影,转身看向又已在打理花圃的采悠。

    “‘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’。你的名字与这小院极是相称。”我端详着她搁在桌上的一方绢帕:“这帕子,是你自己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手笨,绣的难看。”羞赧着拿过绢帕背到身后,采悠睁着水汪汪的如同孩童一般的眼眸问我可渴了。直直看着她双眼,许久方在她疑惑目光中摇首,我放轻声音,不知心情为何突然惬意:“你若不嫌,我替你在这手绢上补几针,好不好?”

    “你会刺绣?”她瞪圆了眼睛,我失笑,仿佛回到儿时,天真可欺,不谙世事,意气风发:“自然。我的手艺,可是一等一的好呢。”

    次日整日,我随着采悠漫山遍野的闲逛。漫无目的,放空身心,不恋曾经,不思将来。我同她争着采山上最艳丽的花束,从道旁随意揪下一根小草便开始游戏,彼此赖皮,相视大笑。我学着她在飞舞的蝴蝶中旋转,没有束缚的舞步,没有规定的动作,舒展双臂,阖上双眸,深深呼吸。我和她一起躺倒在柔软的方冒出新芽的湿润草地上,不顾露水沾湿了衣裳,对天上的云朵指指点点,聊着无关痛痒的,却永不疲倦的闲话。

    第二日,我手把手教着采悠如何绣出好看的图样。她如获至宝,我沾沾自喜,像是昨日看到的骄傲的花蝴蝶,几乎要翩翩起舞而去。酉半方至,我同采悠将将笑闹着吃毕晚膳,柴扉处便传来叩门声。是纪叠。

    “令舟帝姬可在?”

    沉默中,他自顾自地通知:“明日辰刻,大鸿胪与三皇子殿下会于寒山寺寺前迎接令舟帝姬回宫。衣饰等俱已交付于住持。令舟帝姬若无旁的吩咐,纪叠告退。”